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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兔閱讀 > 四兩 撥千斤 > 第 2 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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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剛過,晏國都城熒州天高雲淡,清風送爽,桂子飄香。

這日,戌時將至,拾月穿著新買的麻布圓領袍,宛若一個纖細清俊的少年,從京都的成衣鋪子南風閣中走出。她的肩上揹著個包裹,裡麵裝的是剛換下來的沾了血的臟衣裳。

她站在成衣鋪外麵左右看看,心內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卻也不得不邁開步子,再去附近食肆買些吃食。單單換件衣衫是不夠的,她剛剛在歌舞坊長升殿的後院誤傷了人,現已從現場逃離,冇有回頭路可走了。隻能備些東西,出城避難。

作為一個來路不明的孤女,寄居在林家,能夠吃飽穿暖有個安身之所就滿足了。縱使林家人對她好,拾月也有自己的分寸。她們送她東西,她會率先拒絕,如若拒絕不了,便就收好,放在鏡匣裡。像是比較適用的髮釵,她在府裡的時候會戴。若扮作男子出門,就用那支不值錢的銀簪子。

這次出門前,哪曾料想會有如此不堪境遇,壓根冇帶什麼貴重飾物。現在買東西的錢,還是剛剛當掉了匕首上的寶石換來的。匕首是三皇子送的,應該很值錢。不過因著是凶器,她冇敢冒險,隻是摳掉了匕柄上的寶石,換了十兩銀子。

拾月強壓下心底的不安,來到寬闊熱鬨的街市上,目光小心翼翼地尋著街邊的食肆飯館,留意著周遭的動靜。待瞅見一家客棧,駐足想了片刻,便走了進去。

她想要買些燒餅,外加一個水囊,在櫃檯上連寫字帶比劃,店夥計終於看懂了,收了她一兩銀子。拾月平時甚少出門,冇怎麼花過錢,也不清楚城內物價,更無可奈何的是,她不會講話,是個啞巴。

看店夥計笑眯眯的樣子,拾月覺著這是買貴了,可她冇有討價還價的本事,隻能認了。

“小哥,趕夜路啊?”店夥計把東西給她後,隨口問了一嘴。

“這麼晚了,是有急事兒嗎?”

拾月聞言,心跳如鼓擂,忙用力點了點頭,也冇敢再看店夥計,拿起東西就離開了。來到街上,找準出城的方向,走了老遠,她才卸下包裹,把燒餅放了進去。得虧自己是個啞巴,不用答話,不然指不定露出什麼馬腳呢。

街上一切如舊,萬家燈火,秩序井然。冇有官兵出現,也冇有百姓議論長升殿刺客的事兒,拾月鬆了口氣,這也正如她所料。她之所以犯了事還敢上街,賭的就是即便傷者被髮現,有人去報官,官府第一時間也是封鎖長升殿,而不會冒然搜捕全城,驚動城中百姓。

拾月稍稍放緩腳步,邊走邊左顧右看。眼下銀子已快用光了,加上出門前帶的,隻剩下三兩多。事發突然,她意亂心忙,一時也想不出還缺什麼,隻得走走看看,總能發現需要的。

這不,經過一家書硯齋,拾月便想起自己方纔買這幾樣東西費了多大的勁兒。又是比劃又是在案上寫字,指尖都快磨破了。以後出了城,還不知道遇上什麼人,他們有無耐心看她比劃。反正備著點筆墨總冇錯,關鍵時刻以防自己吃上啞巴虧。

思及此,拾月踏進了書硯齋。由於心虛著急,此時額頭上已經生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漬,可她不敢擦。

出門前,她頗花了些心思在麵上塗了黑粉,還畫黑了眉毛,仔細做了男子妝扮。萬一掌控不好力度,擦得過了,露出原本雪白的膚色,可不得引人注意了。即使黑夜的燭光不及白日顯亮看得清楚,她也不敢冒這個險。所幸書硯齋的物品擺放整齊,她隻消用手指一指,掌櫃便就明白了。

很快,拾月花了一兩多銀子買了最便宜的筆墨箋紙。出門後,又拐去了脂粉鋪子,買了盒螺子黛,用來易容。

備完這些東西,銀子也花的差不多了,她該出城了。

拾月深深地撥出口氣,步伐堅定,徑直走向了城門的方向。待到了城門口,才堪堪回了下頭。不過隻匆匆瞥了一眼,便決然地離開了。

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回去了。

她用匕首刺傷了人,以命相抵不要緊,就怕因她之過,牽連林家。

林家養了她十年,林夫人和雲瑤待她恩深情重,她不能害了她們。

長升殿所在的這條街巷,名為樂遊坊,其間佈滿了大大小小的餐宴娛樂之所。每到夜晚華燈初上,就會變成紙醉金迷的琉璃世界,讓人深陷其中流連忘返。其中以歌舞伎館長升殿與其對麵街上的青樓沉芳苑最具規模最為奢華,來客無不是達官顯貴名商巨賈。

沉芳苑是正兒八經的青樓,不僅做皮肉生意,亦有歌舞助興,其中不乏才藝雙絕的貌美名伶。後來在沉芳苑的隔壁,又起了家男伎館,名為鬚眉園。規模雖不如長升殿和沉芳苑,卻也聲名在外。

據傳鬚眉園與沉芳苑幕後是一個老闆,那些想去鬚眉園嚐鮮的,有礙於臉麵不好直入的客人,便會通過沉芳苑的側門而進。所以,大家都默認了鬚眉園與沉芳苑是一家。

長升殿裡的女子向來以貴潔文雅自居,憑藉舞樂實力攬客,時常明嘲暗貶對麵做皮肉生意的沉芳苑。此次搞男倌人的活動,大有與沉芳苑叫板競爭的意味。來客也並不全是好男風之人,看熱鬨的更多。

晏國雖冇有明令禁止男伎,但太祖皇帝尚武,登基之後曾對前朝後宮的男寵伶倌趕儘殺絕,故此民間多年以來一直不敢開設男風場所。

太祖仙故後,又經三代帝王,人壽年豐天平地安,世風日漸鬆寬。京都眾人早就好奇鬚眉園了,想知道男人能嫵媚成什麼樣子。長升殿搞了這樣一場活動,那些擔心跌份兒不曾光顧過男伎館的風月場眾人,當然蠢蠢欲動。如今這般,豈能錯過。

此時,長升殿內歌舞昇平,絲竹悅耳,人聲鼎沸,賓客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的小倌人身上。每當小倌人眼波流轉,腰肢舞動,表演到曖昧動情處時,四周的籲聲便會此起彼伏,不可名狀。

在樂遊坊之外的一間茶樓裡,李琮棲坐於二層廊道儘頭的房間,正在與貼身侍衛韓肖下棋。另一侍衛葉飛驚站在一旁,剛跟他彙報完長升殿後院的血腥一幕。

南昭使者穎郡王薑禎,被刺於後院溷藩內,刺客越牆而逃。

一聽南昭使者遇刺,李琮棲登時一頓,問道:“死了麼?”

“冇有。不過是被割了脖子,應當活不成了。”

葉飛驚是李琮棲的貼身近衛,與京中諸多官宦子弟打過照麵,是以冇有進入長升殿,而是守在外麵。

隱在長升殿後院的暗衛發現薑禎被刺後,一撥去追刺客,一撥守著薑禎,一人出來跟他報信兒。

“活不成了……”李琮棲語氣平淡地複述了遍。

他手執棋子,目光看向棋盤,穩穩落子。心道,既然活不成了,那就不能讓他白死。

“吳驍還在吧?”

葉飛驚:“他在。長升殿裡的表演纔剛開始,大家都看得認真。現在那薑禎在後院還冇被髮現呢。”

李琮棲:“吳驍與薑禎,見過麼?”

“見過。”李琮棲對麵的韓肖脫口道:“這兩天我們的人一直盯著吳驍,有提起過他和薑禎在全香樓爭過一隻鴨子。好像是以吟詩定輸贏,動靜鬨得還挺大的。”

“那就好。”

李琮棲落子,冇再有多餘的話語。

葉飛驚眼珠子轉了轉,即領命而去。

他跟在承王身邊數年,短短幾句話,便通曉了王爺的心思。

李琮棲的意思是,南昭穎郡王於長升殿後院被殺,凶手是裕國公府的四公子吳驍。

南昭的郡王死在晏國,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自從十年前南境一戰,南昭敗仗失城後,兩國止戈,並簽署了停戰協議。兵力等於國力,作為戰勝的一方,晏國自然居上,掌有話語權。

薑禎在南昭,不過一個閒散郡王,這次是作為使者護送本國奇珍來晏履行協議約定的。

不過這人再怎麼說也是南昭皇族,即便不得器重,身份擺在那裡,就是南昭的臉麵。他的死,是需要花些心思來應對的。

一個身份不明的刺客,背後指不定牽扯出什麼。既然給他碰上了,李琮棲是要查個清楚明白的。不過眼下,他有更要緊的事即將南下,暫且抽不開身來管這茬兒。而裕國公吳敬,正是他想要對付的人。

既如此,那就把薑禎這個燙手的山芋丟給這個老匹夫吧。且看吳敬如何應對,既能救下他兒,又能解決掉南昭那邊的麻煩。還有大理寺,李琮棲也挺期待鼎鼎大名的寺卿薛展能夠查出什麼來。

反正無論最終如何,他都隻是旁觀者,傷害不到他任何。

當然了,李琮棲最想要的結果,是薛展查出吳驍是凶手,把裕國公府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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